《夜晚的潜水艇》有感
It All Begins Here
为了防止接下来我将打开的小红书帖子或者播客打断我在夜晚的潜水艇中畅游的怅然若失,我决定浅浅地记下些许感受。
整体来讲,夜晚的潜水艇与我的震撼或洗礼,近乎于 2024 年初我打开《故事便利店》带给我的诡谲又带有一丝奇幻的感受,就好像在便利店的开头,骆以军儿时在氤氲的碧绿中突然撞见的小山一样高的山神一般,用诡秘、惊悚,又近乎神性的叙述,带你游走入存在于现实的间隙里的梦呓呢喃。我就像尺波一样跟随着这样的语言无限的遁入大地,那是作者的大地,也是我的大地,是他的现实,也是我的现实,是他的梦,也是我的梦
他用一个个惊为天人幻想拆解了一个又一个现实的无奈,是年少的天真终于被成年的责任捅破,是城市化与成长不断被侵占掠夺的故乡和残存其中的自我,是行笔时的快乐与孤芳自赏的惘然,是生命的有限与知识的无限,是传说背后历史的虚无,是年少的创伤与已逝的情爱,是对生命万物意义的一次逡巡,也是对笼罩于社会之上的制度与创作的限度之间的一次叩问。
年少的天真是如幽灵般在海底神出鬼没的蓝色潜水艇,淡淡的蓝色过于缥缈,以至于当被海底勘探队目击时就好似是白日惊梦,却又在某一个午后,在一个已然因为“责任”被少年放弃的午后,在洋流的夹击下,以锈蚀的斑驳痕迹冲上了现实的堤岸,证明了年少纯真之可贵与真实。
城市化与成长不断的不安则化作了慧灯和我对藏匿的执着到近乎乖僻的行为,对于故去的眷恋以一块儿千年前的碑石让两个人跨越几十年遥相呼应,并在被藏入青苔中的钥匙里默默延续,这是一种近乎刻舟求剑,笨拙的行为,却是微弱之人在无常之下最熠熠生辉的反抗。这永恒是千年前被石碑的作者藏在精绝的书法中对母亲虔诚的情感,是被和尚们于动乱之下藏在石桥之下的石碑背后对往日,对师兄的不舍与怀念,这也是我藏在包裹着石桥的青苔下的钥匙背后对旧屋、县城无限的眷恋与未来的不安,这些情感本身无需阅读便以不朽,但却在历史的造化中被同感之人理解,与传递,这传递或许是从陈元常的母亲开始,母亲将自己对儿子的情感藏于《法兰经》中,陈元常又将对母亲的情感藏于《蛱蝶碑》中,而和尚又将对往日的眷恋和佛法的虔诚藏于石桥中,而我则在见证下将我对故乡的不舍放进了钥匙里共同存放在了这个跨越千年的传递中,把自己,把对过去执拗的自己一同放进了慧灯,陈元常,陈元常的母亲一行人中,而这样一群人向前追溯历史长河是绵绵无穷尽的,向后也必然前仆后继,这是微渺之下,尘埃面对狂风时对自我的生命最动人的挽留。
而在面对生命与才华的有限时,是否都曾幻想过梦中有这样一支笔能让你位列仙班,神游天地?也是否幻想过在面对知识的浩渺与生命的有限时能有位聊斋中的狐仙子带你来场生命的赌局,换得一个永恒不朽的躯体,以逃离那个被困在学问的洞穴中徘徊的老人的结局?在尺波的游荡中,陈春成并没有对无限的生命与无限的才华给出答案,或许这也是他无法给出的结果,让我们拥有无限的生命与时间去探索知识的时候,这些知识形成的深渊般的洞穴还会是洞穴吗,在洞穴中游荡至终老却不知其意,与在洞穴中游刃有余的探索到底谁更好,他没有答案,对于才华卓绝却无人知晓的寂寞与才华平平却偶遇知己,他也没有答案
陈春成用无数个幻想打开了现实的一扇有一扇门,但却总是点到为止,有些似有答案,有些即使是画上了句号,却依然遗留下许多的疑问,而尺波到底能在每扇打开的现实的大门背后的大地中坠落多久似乎也取决于阅历和年龄,有些人可以随着阅历在背面的世界逡巡足够久,品评所有的意向,并带着他们细细的反馈回给现实。
而对于我来说我的尺波只在现实的大地里逡巡了二十年,我只能穿透夜晚的潜水艇和竹峰中熠熠生辉的石碑与永安的钥匙,并在李茵的湖中停滞不前,思考着烽火与汉朝灭亡之间那神秘飘渺的关系。
未来的我的尺波或许还会穿过传彩笔,无限的洞穴,醇香神秘的酒坛,越过列宁格勒那幻想里的交响乐,遁入现实背面的极点,并以幻象的尺波反向刺破现实的大地,把在现实背面的极点变成现实,就好似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回到了那个夜晚的潜水艇中,回到了少年的天真和勇敢里。
当你凝视窗外的夜
It All Begins Here
我从来没有在夜晚靠近屋中唯一的那扇窗户,那扇我与外界唯一连接的出口。
我住的是维多利亚时期的旧屋,房间不高,所以窗棂将将超过前方有高高的灌木组成的藩篱,再往前便是小小的三岔路口,和公园的入口。
白天里人们熙熙攘攘,只是坐在屋里便能听到孩子们放学时的你一言我一语和母亲推着孩子出门时发出的怜爱的声音,但有时也只是些匆匆忙忙的行人,他们没有什么声音,只是匆匆忙忙的脚步,只是自行车的轮胎吱吱嘎嘎的在地上转动。运气好或不好的时候,你还能听见两路交汇时车主相撞后的咒骂声,或是见证一场来自酒醉后的车祸,别紧张,最多只是撞到了灯柱,因此白天的屋子里总是热闹的出奇,无论是关上窗户或开着窗户都是如此。
可是每每入夜,当浓稠的灰色终于决定爬上天穹时,一切都归于平静了,房间内是排风扇嗡嗡转动的声音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修不好的马桶里时不时传来的水滴声,屋外就只剩下鸟儿的啼叫,和时不时从公园里冒出来的,好似受伤的女人般惨叫的狐狸,在你没完全搞明白的时候总是那么的不安。近处的世界似乎没有人烟,偶尔有远处的警笛声提醒着你尚在人世,但似乎也加重了某种阴郁的灰色中的紧张与不详的复杂情绪。
平日里当天彻底黑透时,我总是迅速的拉下窗帘,在过程中也不敢直视面前的景色,总感觉窗户面前指向的两条道路的尽头里,在黑夜中张牙舞爪的残枝和凄黄的灯光的尽头里,有薄雾在升起,好似随时能将你吞没了一般。那公园的入口,也好似不再是热闹人声的播放键,而是某个被黑暗笼罩的异次元入口,黑色的铁门敞开着,往后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黑色,你不知道残存其中的是某种怪物,还是某个游荡的毒贩,总怕多余的目光会撞破这处心积虑却隐秘的罪恶。
但今天,似乎是情绪所致,又或是前一晚鼓起勇气在凌晨中,站在雨幕里收获的平静,我选择打开了些许窗缝,倚坐在小小的窗沿上,直视着眼前的景色。
最开始只是零星的车辆经过,黄色的交通提示灯在窗棂的尾端,视线的极限中规律的闪烁。后来是一只橘色的猫,是一只红色狐狸,有间隔的从那个异次元的入口中探出。先是某种白色在晦暗的角落中闪烁,再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混沌中逐渐现形,一开始以为会是人,或是什么奇幻的东西,就像我恐惧的却又期待的一般,但他只是一只猫,一只小狐狸,但他可以是魔法世界里准备通知小巫师入学的麦格教授吗?他可以;他可以是一只来自小王子里?游遍星系的红狐狸吗,他可以。
我这样想着透过窗户喵喵的叫了几声,似乎尝试着与这个幻想,与那个奇幻的虚影互动,但此时猫咪已然越过窗户中视线的极限,进入了高大的藩篱的盲区中,不知道他是否停下来,抬头望了我一眼?
说不定他真的抬头了呢?
就在意犹未尽的时刻中,闹钟响了,该给给厨房水池中的除垢剂加水了。打开灯,便看见手上印上了一些不规则的东西,灰白色的,薄薄的一层,因为太薄在支撑或按压中已然嵌入了手掌中的每寸纹路里,好像他从一开始就同着手掌一齐生长出来一般,想来是大概是被黑夜的静谧迷的痴了的时候,手掌在屋檐上支撑的太用力导致的。我试图回到窄窄的屋檐上寻找那被剥落下来,印进我身体的部分,遗留下的缺口,却发现我找不到。窗檐上是平整的灰漆,只有点点划痕,却不见任何缺口,环顾四周是木质的桌子,是桌子上杂乱的纸张,好像这手上的薄薄一层,是凭空之物,是虚空从缝隙里的渗漏,想起刚刚下意识对猫咪的呼唤,与希冀的猜想,手头一热,我摩挲着已经刻入掌纹的薄物,久久不愿洗去,我想这次我很确定的说,我的猫的确停下来会看了我一眼。
It All Begins Here
思绪仿佛在这一刻穿过了彼时,追逐着喧哗的青春,肆意飞扬的从被困在名为现实的躯壳前的我呼啸而过,短暂的回到了自由的故土。
思绪似乎总会选中那些鲜活而靓丽的事物,斑斓的颜色,温柔的材料,无声的自然,静默的星辰,夺目的太阳。似乎每当凝视他们,灵魂便能短暂的脱离路径的桎梏,脱离思维的躯壳,去到一个有名却语言所不能及的地方。
即使是现在,哪怕我感到了路径在我躯体的作用,我的身体依然避免不了的重复着路径指向的期待,指向的欲望,指向的痛苦,指向的意义,指向的存在,就像是太阳东升西落一般重复着“我”的悲剧,“我”要“活着”,“我”要成功的“活着”我要成为父母的骄傲,我要成为老师眼中优秀的学生,我只有成功才能“活着”,我只有“活着”,我才会是“我”。“我”随着路径日复一日在时间自然的裹挟中无机的重复着,仿佛“我”是路径在世界中凭空描绘了一个平行且抽象的存在,可“我”的思绪却总无法自拔的与静默的树,炫目的太阳,遥远的星辰,幽深的月亮跨过路径产生沉默的交流,好似涓涓细流流入心间,在无机的重复的躯壳中变做眼角几近夺眶而出的一滴眼泪。
这是走向有机的开端,却也是一场消亡的开始
路径规划出的四肢百骸,在月光如洗的春夜里,随着春风吹落的花瓣融进了湿润的泥土中,存在如同腐烂的花瓣在抽象的世界里化作了微小的春泥,却在原地长成了一颗难以明状隐匿的树
当你凝视童年的时候
“内心的平静总是会在凝视童年时被唤起,也总是会在被那些尘封的角落凝视的时候被温柔拥抱”
北海是我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可如今再来已经是十年之后了。本来很聒噪的心在进入了公园之后就没了声响,倒也不是烟消云散了,只是被参天的古树和阳光洒下的点点绿荫压得越来越小了,逐渐长大的是那个已经深藏多年的童年。
姥姥还是向从前那样牵着我,阳光穿过云层,打在姥姥和我的身上,在赤红的宫墙上映出一大一小的身影。姥姥的手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难以抓住,而是轻轻的一握便可以全部都握在手里。可即使如此姥姥紧握我的手传来的温度依然坚定的告诉我无论我长多高,走多远,她都会用力的守护和抓着那个藏在我心里的那个童年,那是她增添了多少白发都不会变的。
就这样我和姥姥的影子好像逃过了时间的抓捕。我变得越来越小,姥姥变得越来越大,就这样牵着我回到了那个一切还不着急,一切都尚未可知,一切都事不关己,一切都还未开始的年纪。那个被蝉鸣,扇子划动空气,凉席散发出的咯吱作响的声音,以及身体被粘腻的汗液和嘴边的口水包裹的,那个充满了姥姥温柔的呢喃的午后。
不信,你听,好像烦恼真的远了…